在过去几十年里，英语作为一种语言，一种交流的工具，也是我们考试的工具。从小学到大学，几乎每个人都有十几年的英语学习经历。然而在我们身边，仍不时看到蹩脚的中式“山寨英语”标示。在我们走出国门时，依然连一句完整的问路之言也说不好。当北京高考英语将被砍去50分的消息传来时，很多曾饱受英语“迫害”的“过来人”有一种“报仇”的快感。很多在全民学英语浪潮中前赴后继的人们也觉得，英语考试改革将改变人们学习英语的态度和方式。教育专家也表示，北京高考英语改革反映出，行政部门正在努力创造条件，让英语学习从应试向应用转变。但考试制度没有改变，社会用人考核机制没有改变，国人受英语的“困扰”似乎还将持续。

讲 述

“疯狂”人学疯狂英语

上世纪90年代初，不少人已经在反思，我们多年苦读英语，为何见到外国人还说不出一句整话。为了打破“哑巴”英语的束缚，一个新的教学方式横空出世——疯狂英语。

学英语要大声讲出来，不要害羞，不怕讲错。这是疯狂英语创始人李阳的理念，他甚至在广场上带着数万人一起“喊”英语。这是一种让外国人也吃惊的方式，中国人被英语逼“疯”了吗？万人空巷，像喊口号一样读英语。

回忆起多年前疯狂英语的学习经历，在英语教学机构任职的章先生仍很激动。在大学校园里，背着书包，拿着复读机，在美丽的湖边踱步读书。“面朝天空，面对太阳，面对湖水，大喊英文，总是可以找到一种忘我的感觉。”

章先生表示，起初他总觉得疯狂英语并不适合自己，但听到老师充满磁性的发音、激情幽默的演讲，他被震撼了。还记得在参加疯狂英语集训营时，他一天下来就把嗓子喊哑了。“老师还给了我盐，说是喝淡盐水可以治嗓子。”章先生说，接触疯狂英语后，他敢于开口说英语了，获得了很大的成就感。从此更是踏上英语学习的“不归路”，随时随地读英语，达到了忘我的境界。章先生认为，是疯狂英语让自己不再“怵”英语，并喜欢上英语。

然而并不是疯狂英语的学员都获得了英语学习的成功。在媒体工作的李先生曾参加过疯狂英语学习，后来半途而废。“我个人觉得，学英语光动口也不行，否则就像个傻子一样，读了半天英语，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容。我认为英语是一种思想，如果想学好英语应该学会去用英语进行思考。”

疯狂英语虽然曾经引起不少人对英语的狂热诵读，但如今再也见不到有人在广场上大声喊英语了。疯狂英语的精神领袖李阳最近受到公众关注也与学习英语无关，而是因为家暴和离婚。是什么让疯狂英语春光不再？是人们面对各种残酷的英语考试再也“疯狂”不起来了吗？

为出国“托福”新东方

小学学好英语是为了考初中，初中学好英语是为了考高中。高中学好英语是为了冲过高考那座独木桥，考上理想的大学。大学学好英语那就是为了考研，考GRE考托福，为了考出国。

有人奇怪，为什么我们学习一种语言不是为了和人交流，而是为了考试。也有人说了，考试不就是为了学好英语吗？那么到底是为了学好英语而考试，还是为了考试而学好英语呢？

在北京某杂志工作的王丽云现在提起学英语，就会用“痛恨”两个字形容，因为英语是她的“短腿”。“那时候保送研究生必须要通过英语6级，我考了几次都没过，最后一次，老师都不敢告诉我成绩了。”王丽云说，她也有过出国深造的理想，但想到还要考托福考GRE就知难而退了。

当然，也有不少人迎难而上。小吕就是其中一个北京学英语培训，她选择了一个叫新东方的英语培训机构做帮手。时间进入21世纪，当疯狂英语唤起了人们的学习热情之后，新东方开始想办法把人们送出国。

提起2009年在新东方进行的三个月培训，小吕最大的印象就是那些极具个性、幽默风趣的老师。在新东方上课的那些日子，小吕觉得是充实而有趣的。在那6个小时里面，没有学习的压力，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得到短暂的放松。她记得教听力的一位宁老师，总是很有信心地说自己是“NB”的老师，而且会讲一些“彪悍”的人生故事，也会扯一些爱情的闲淡。

总会有人问小吕，上新东方的课究竟有用没有？也总会有人说新东方的老师上课讲太多笑话。小吕觉得，其实知识点永远只有那些，任何的学习都只是一个过程，是否得到收获更多在于个人的投入。

虽然新东方给学员带来英语学习的快乐，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这种快乐的学习很多时候还是为了“痛苦”的考试。

孩子学英语花费十几万

曾几何时，我们的小区里多了不少英语早教机构。快乐英语、亲子英语的宣传册摆满桌子。只要家长留下家庭信息，即可免费获赠光盘和英语学习书籍。随后就是推销员不厌其烦的电话营销。虽然教育部前发言人王旭明、全国政协委员朱世增等学者先后呼吁叫停“学英语从娃娃抓起”，但各种培训班的生意仍很红火。

家住劲松的郭女士就给儿子波波报了不少英语早教班。虽然波波今年才8岁半，可上英语学习班的历史已经有6年多了。2岁时，波波就第一次走进了英语课堂。“那时候的英语课只是听听英文歌，培养个兴趣。”郭女士说，英语听歌课程一次一小时，每周一次，一年下来花了1万多。几年时间，波波的英语培训费已经花了十几万。到今年，才上小学二年级的波波，已经尝尽了各类英语班的“味道”，可事实证明，波波“消化”不良了。

“现在孩子开始厌学了，可不学又不行”，郭女士陷入了困扰。“学校的英语老师都提倡让我们参加课外英语培训北京学英语培训，说她自己的口语水平不行，让我们到外面补习，还给我们推荐了培训班呢。”

现在郭女士也在反思儿子的英语学习，虽然参加了很多培训，但始终还是没有找到好的学习方法，“感觉课内课外都是偏重语法，还停留在填鸭阶段。”另外，家长们都重视英语，自己便也跟风让儿子多报班。“今后小学三年级以下不上英语课了，课后更要补习了，英语还是重要。”郭女士无奈地表示，如果不是尖子生，要想进入重点中学，就要参加英语口语考试，打破头也得学。

调 查

英语培训未见明显变化

无论是课内还是课外，多年来，应对英语考试成为大多数学生学习英语的终极目标。为了拿高分，课外英语培训一直火爆。北京高考改革方案框架出台后，北京街头的众多英语培训机构内依旧人头攒动，小学、中学、考研等诸多应试培训占据很大比例，幼儿英语培训班也在“从娃娃抓起”的观念影响下走红。改革方案出台，似乎并没有影响到学生家长们的课外培训热情。

近日，记者以家长身份致电部分英语早教机构，得到的答复也是考试改革对英语培训影响不大。“好多家长都报我们的亲子班了，您可以免费体验。”一家位于石景山鲁谷的英语培训机构工作人员表示，未来学好英语是一门基本技能，而且越早学习孩子越容易接受。“这是学习语言的规律。”

英孚教育青少年学校总经理白皎宇向记者表示，英语考试改革对培训市场有何影响，现在评价为时尚早。英语是交流的工具，高考改革降低了英语的分值，不代表英语不重要了。

有着十几年英语教学经验的新东方少儿英语部教师杨睿也表示，目前还没有看到学生们因为英语考试改革而出现什么新动向。她所教授的学生是小学四年级至六年级的学生，主要是为了应对小升初考试。“中考也好，高考也好，只要英语考试不取消，该学还是要学。”杨睿说，从长远看，英语考试分值降低，外语培训的这块蛋糕可能会减小，一些小型的英语培训机构可能会慢慢被淘汰，但目前对培训市场影响不大。

预 测

改革或刺激培训机构发展

新东方中学部高中主管朱宇对于改革后的英语培训市场似乎更加乐观。“虽然没有明说，但改革似乎有打击课外培训的目的，但效果可能适得其反。”朱宇认为，高考英语改为社会化考试，但要想拿满分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只要不是满分就有在下一次考试中取得更高分的可能性，学生不会错过任何一次给自己增加分数的机会。此前的一次高考考试变为多次考试，应试需求被放大，应试培训需求也被同时放大。另外，此前的学校教学规律是从高一到高三的循序渐进，而改革后的学校英语教育教学规律被打乱，也会造成家长们的恐慌和不安，只能是有病乱投医式地向课外培训寻求帮助。

对于英语考试，朱宇有着自己的认识。“英语分值降低引来不少人叫好，甚至说应该取消，实际上人们对英语的‘恨’并非是英语的‘错’”。朱宇认为，高考改革目的之一是降低英语的选拔功能，但这样的目的恐难实现。“在同等资质的情况下，总要有选拔的考核内容，如同取消了小升初考试后就涌现大量的奥数考试，高考英语选拔功能降低，必然会诞生考试替代品。

朱宇说，大多数重点大学都十分重视学生的英语水平，因为学生要在本科阶段阅读大量外文文献，而高考英语降分，达不到选拔的目的，一些重点高校可能会推出新的自主招生类英语考试，来选拔英语好的学生，这也为高考英语替代品考试培训课程提供了新空间。

观 点

分数调整不影响考试公平

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高教所所长雷庆在接受北京晨报记者采访时表示，过去对英语的学习由于受考试的影响，过于侧重语言知识的学习，比如词汇、语法等。这些知识主要靠记忆，对语言的实际应用能力提高的作用是有限的。语言作为工具，更主要的功能应该是应用。学习语言应该是有一定规律的，比如应该先从听和说开始。但这方面内容在考试中不容易操作，考试还是以知识为主，所以教学也偏重于知识训练。

雷庆指出，这次把英语分数降低，实际是给中学英语教育提供了一个改革的空间。学校可以分出一些精力培养学生在英语语言应用方面的能力。

现在处于一个开放的社会，大学里的办学已经很强调国际化，学生会有很多机会与外国人交流，或者直接到国外进行短期访问。如果中学阶段英语语言应用能力不好，到大学也很难胜任一些国际交往的事务。此次改革虽然英语考试分数降低了，但对英语应用能力的要求可能更高了。

雷庆表示，分数调整对于考试公平性的影响是一个值得讨论的话题。肯定会有一些学生在英语考试方面花了很多工夫，调整以后这部分学生就会受到一定影响。但这种改革实际会对所有学生提高英语能力产生帮助，从这个角度说，所有学生也是改革的受益者。学习英语短期是为了考试，但毕竟还有更长远的要求，就是学以致用。

雷庆认为，目前的改革还是在教育体制内进行的，但英语教育实际是一个社会问题。从全社会来看，一个人的教育还是要注重长远发展。未来随着用人单位对人才标准的认识更新，随着整个社会对教育的理解更加深入，不再以文凭作为唯一评判标准，人们对自身的学习也会有一个长远规划。

英语减分不等于减负

中学英语考试降分是否会给孩子们减轻学习负担呢？朝阳区政府教育督导室原主任诸平认为，目前中小学生学业负担过重，原因很多。教育主管部门在行政层面已经做了大量工作，比如低年级学生不能留作业，不准补课等等，控制学校的作业量。但现在很多负担并不来自学校，而是家长。可家长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与目前整个社会环境、劳动就业方式是有很大关系的。

诸平指出，英语考试降低分数并不会给孩子们减轻多少负担，英语学习本身也不应成为负担，关键在于学习方式教学方式的改革。

对于一些人对学英语考英语的吐槽，诸平认为其实并非英语之过。就像学奥数一样，实际奥数本身并不会给孩子造成负担，只是有些学校把奥数作为入学的条件之一才使它成为了负担。诸平认为，如何减轻孩子的学习负担，怎样进行教育教学改革，这都是需要长期探讨的问题。

档 案

高考英语

历史镜头

镜头拉回到1950年，新中国第一个具有纲领性的高考招生文件《关于高等学校一九五零年度暑期招考新生的规定》出炉，它首次规定了统一招生考试的时间、考生条件以及加分类别等等。其中考试的科目为国文、外国语(英语和俄语)、政治常识、数学、中外历史、中外地理、化学。英语从此进入高考的考试科目。

“文革”开始后，高考被迫中断，当时，教育领域遭受严重创伤，外语更是重灾区。直到1977年12月，我国恢复了中断10年的高考制度。当年的考试分文理两类。文科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史地。理科考试科目：政治、语文、数学、理化，报考外语专业的加试外语。当时主要以选择题等客观题为主，没有听力考试。

1988年，教育部颁布九年义务教育初中英语大纲。至此，外语成为我国中学的一门基础课，受到社会普遍重视。实际上英语考试在1983年初升高已100%计入总分，1990年成为高考必考科目。1999年起，英语考试加试听力，改变了以前“聋哑式”英语的考查。此后，各地英语考试有不同调整，如试卷加大对读写的考查，阅读题的种类也随之变迁等。

本期策划 张旭光

本版撰文 晨报记者 韩娜 王歧丰